【秦皇岛日报】袁媛 王莲英：常与时代共浮沉——读《叶圣陶日记》

现代著名作家、教育家、出版家叶圣陶先生，留给我们的除了隽永含蓄的文学作品、先进科学的教育思想、精良考究的出版物外，还有一部厚重的人生记录——《叶圣陶日记》。如此一部带有个体生命温度的私人记录是对宏大的国家记忆的重要补充，既让我们借助文字了解作者生活、性情，又能透过当时人的记录窥见历史剪影，看见时代印记。

叶圣陶先生有记日记的习惯。自1910年11月2日十七岁的第一日起到1988年逝世，叶圣陶前后记了近六十年日记，除了1916年到1937年他因觉得自己生活单调，每日的经历相差无几不值得记录外，其他所有年份几乎日日不落，把所历所思所想都呈现在那一方小小的纸张上。更加幸运的是，叶圣陶先生的日记保存的非常完整，除1937年到1939年的日记毁于战火之外，剩下的700余万字的日记一直保留至今，成为不可多得的珍贵资料。叶老逝世前曾出版过一本薄薄的《日记三抄》，此外还在《大地》《新文学史料》上发表过一部分，让读者有幸窥见冰山一角；后整理出版的《叶圣陶集》中包含了日记卷才让叶老的私人记录得以大量问世，但由于种种原因这部文集中的日记还是节选或摘编；直到2018年“商务印书馆同仁日记丛书”才比较完整地把《叶圣陶日记》公开出版，虽说此时依旧无法看到叶老留下的那700余万字的全貌，但至少关键时段的日记能全录，尊重和保持了日记的原貌，帮助我们看到一个更加丰盈真实的叶圣陶以及他笔下的时代面相。

细读叶圣陶的日记会发现他生活在那个多变的年代，被时代裹挟着向前的同时也热切地关注时代、努力地拥抱时代。少年时期的叶圣陶恰好赶上了大变动的时期，1911年辛亥革命的爆发让这个接受过现代启蒙教育的少年那颗不安的心愈发躁动。10月12日得知武昌起义成功后他在日记中写下“武昌已为革党所据，新军亦起而响应，推黎元洪为首领，则协统也。无耻凶恶之官吏亦杀去无数。此事也，甚为迅速与机密，出其不意，遂以成事。武昌据天下上游，可以直捣金陵，北通燕赵。从此而万恶之政府即以推倒亦未可知也。自由之魂其返，吾民之气当昌，其在此举也，望之望之。”少年圣陶欣喜若狂，盼望这场革命能带来真正的自由，此后他日日关注报纸消息，在日记中几乎有闻必记，甚至和同学组成巡逻队，等待着革命党的到来，期待苏州光复。然而少年终是未能如愿，苏州确实光复了，只是未见革命党，也未见光复的苏州有任何变化，叶圣陶又陷入了失望与忧思。

抗战爆发后叶圣陶举家迁往西南大后方，1937年9月21日他全家离开了苏州新造的四间小屋，没有任何留恋，在叶圣陶看来抗战需要本钱需要牺牲，那就应该放弃所有与全国同胞共同忍受当前的艰苦。随后一家人历尽艰难走向陪都重庆，在宜昌往重庆的江轮上叶圣陶挥笔写下“故乡且付梦魂间，不扫妖氛誓不还。”的壮语豪言。在大后方的八年叶圣陶先后在重庆、乐山、成都居住，并于1942年去过一次桂林，留下了《避地嘉州》《廛寄蓉城》《蓉桂之旅》等日记。日记中完整地反映了抗战时期大后方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大到时局变化、军事状况，小到物价波动、日常餐饮等等，透过叶老的日记可以看到在战时民众最真实的生活情状，更重要的是在战争的特殊背景下人的心理波动，为物价飞涨、生活拮据而焦虑，为敌军轰炸、死生难料而恐惧，为国家艰难、前途未知而忧愁。此外，叶圣陶的日记还可以帮助我们了解战时大后方的文化教育事业。叶圣陶本人在抗战时期辗转多所学校任教，还曾在四川省立教育科学馆任职，到成都近县各中小学视察，记录下战事下的后方教育情况。1942年的桂林之旅更是留下了一批战时文人的纪实描写，当时桂林由于特殊的政治情况成为文化人的聚集地，叶圣陶在这里见到久违了的茅盾、梁漱溟、顾颉刚、王云五等人，如实地记录了他们的情貌风采和文化活动，让我们对那个名闻一时的文化城有了更加感性的认识。

抗战胜利后叶圣陶迫切地要回到阔别八年的上海，在船只紧张的情况下，他不顾危险和开明同人租了两条木船踏上东归之旅。在上海的三年，叶圣陶亲历了国民政府政策不力、贪污腐化带来的物价飞涨民生艰难，目睹了因揭露战事事实而被封停的《民主》《周报》，听闻了为和平自由奔走而被殴打暗杀的民主人士，同时看到了中共方面的一片赤诚和昂扬生气。这些七十多年前的日记穿越时空带我们看到了那时迥然相异的两处风景，读懂了历史真实带来的人心向背，明了了今日现实皆是历史选择。而叶圣陶最终也顺应这人心踏上了北上征程，带着“篑土为山宁肯后”的干劲走向新政权，为这“立国规模”而共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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